1978年，我13岁，考上高中，也考上中师

原题：大年初七。赴广饶县城探友，到广饶县一中老校区大门口拍照，有感：

作者： 张汝山

大年初七。赴广饶县城探友，到广饶县一中老校区大门口拍照，有感：

时光倒回至1978年。那一年，我初中毕业，恰逢“文 革”后恢复高考第二年，我有两次人生选择机会，一次是考高中，一次是考中专。当然，幸运之神两次光顾了我，考上了高中，也考上了中专，这是后话。

78年，是文 革后县一中重新面向全县招考尖子班（彼时，我家所在村子属于广饶县油郭公社，东营市成立后，划归牛庄区，后来又划归东营区），招了两个班不足100人，我考入了21级一班。入学时，我还不足13岁，据当年中专体检报告，身高146厘米，体重34公斤。

百度地图搜索结果，我家到广饶一中老校区直线距离是52.62公里，可在1978年，我们那里去广饶县城，那叫去城里，可远着哩。要先步行11.82公里至牛庄汽车站（也是今晚搜索百度地图的数据），然后乘牛庄至广饶县城的老式客车，到广饶汽车站，下车后再步行3公里才到广饶一中。

因为是恢复高考后首次招考尖子班，考入的学生被乡亲们形象地称作“大学苗子”，虽然我本人懵懵懂懂，可想而知爹娘和家人该有多高兴多自豪。到了入学那一天，我爹带我约着同乡一起考入县城中学的几个同学和家长，大人扛着行李卷，我们几个“大学苗子”悠悠闲闲、打打闹闹跟在大人身后，步行去20多华里之外的牛庄汽车站乘客车，当然，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第一次坐汽车，对陌生生活的惶惑中也有几分新奇的期待感。

汽车到站我们几个孩子上车后，我才开始注意到爹除了平常的坚毅和和蔼外，多了些复杂的表情，车子快要启动时，爹冲着我挥了挥手，眼里噙满了泪，那是我记忆中爹在非亲人逝去场合的第一次哭，后来每每读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我都哭的不行。随着车子离爹越来越远，我心中的酸楚和渺茫感也越来越强烈。

好在我命中多贵人，那时我本家的六叔在广饶县广播局已经“当官”了，提前把我的学习用品、第一个月吃的口粮等，用车载到了在广饶县化肥厂安了家的八叔家，八婶子也是本村的一个姐姐，从小我就熟悉，所以公共汽车到了广饶县城站，我先去了八叔家，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八叔家安装了纱门，我用他们家的苍蝇拍打死了不少苍蝇，乐此不疲。

到学校报到后，开启了举目无亲的独立生话。那时家里是真穷，来的时候娘给我烙了几个杂面红糖火烧，煮了几个鸡蛋，就这样对付了几天，后来用换来的饭票吃了三周的食堂饭，在广饶一中一个月，从来没吃过一次菜，总共也没喝上过几次真正称得上是“稀饭”的稀饭。课间渴了，自来水管那里也得要排队，并且不是自流水，要用力嘬才能嘬出水，我的力气太小，嘬不动，特别感谢同是小清河北岸去的一个力气大的同学，每次他先用力嘬一口，我快点接上才能喝上点凉水。

因为文 革后扩大招生改善办学条件所需，我们新生报到后还在旧教室上课，晚上要去看护正在建设中的平房新教室工地，为的是防止附近村子有人晚上去盗窃建筑材料。额的个神奥，俺从小就胆小怕黑，晚上跟另一个胆子更小的同学一组，在新教室里睡觉，蚊子多，必须盖上被子，睡在桌子上，九月的天又热，晚上两个孩子都从桌子滚下来，黑咕隆咚也不敢哭，我问同学，“怎么听到外面有动静？”同学说，“可能阶级敌人来偷东西了，赶紧拿砖头往外扔！”扔了几块砖头我们感觉自己好勇敢，就像草原英雄小姐妹保护了集体财产那样高尚，一晚上再也没害怕！

人在困境中，特别忘不了帮助过自己的人。第二个周末感觉吃得实在太不行了，必须要买点咸菜改善一下生活，到了酱菜店，碰巧遇到了姥姥娘家我的一个表哥，他用自己的工资给我买了两个罐头瓶子的咸菜，特别是有花生米的那罐酱菜，是我平生吃过的最好的咸菜和记忆中最珍贵的咸菜。

我们住在三间瓦房一口大宿舍的大通铺上，广南广北混杂着县城讲普通话同学的口音，倒是感觉宿舍生活新奇得很，没留下太多印象。

在广饶一中短暂的一个月的学习生活，在我生命中刻下了难忘的记忆。

班主任牟老师每天早上都会去我们宿舍喊我们起床跑早操，我是那年广饶一中全校最小的学生，牟老师几乎每天都要掀我被窝，他教数学，特别敬业，每天都要布置很多函数题，我这个“学习尖子”都有被逼得要吐的感觉了。

英语老师念单词，Flag，我要用汉语标记“福兰哥”，否则根本就记不住。语文老师几乎每天要让我们写一篇作文，每次作文都要用上最少两个新成语，那时没有成语词典，没钱买课外书，感觉好无奈，像“鳞次栉比”袅袅娜娜“”这样的成语，都是那一个多月学的，睡着觉也能默写出来！政治老师讲政治经济学，感觉为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因为我中考就是靠着接近满分的政治科目才考上广饶一中的！

当身体感到营养严重不良、小便几乎尿血的时候，我的中师录取通知书来了。被中师录取，就等于马上要转成非农业户口、马上要吃皇粮、马上要享受国家助学金读书，三年后就成国家干部了。在我还不能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年龄，家人替我选择了放弃一中、就读高青师范的求学之路。

从此，我离开了广饶一中。但，广饶一中已深深融进了我的血脉里，年龄越大，越思念那一个月的珍贵经历。

作者简介：张汝山，文学硕士，教授。现任东营职业学院党委委员，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