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贴村的时光印记

老宅子潮湿而斑驳。

五占屋

一位老人抚摸着石柱，忆往昔岁月。

牌坊的基石安静地躺在村口。

　　从海口取道海文高速，约30分钟的车程便来到地处海口美兰区大致坡镇金堆村委会的美贴村。据说，村名寓意村子美景如画似“贴上去”的一样。古老的美贴村有着辉煌的记忆，这里曾出过海南有文字记载的唯一的冯姓进士，有设计精巧的五占屋，有吸人眼球的财富传说……如今，在美贴村内行走，仍能见到当年繁华留下的遗迹。

　　冯百万的牌坊

　　进入美贴村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八块巨大的基石。基石上原有“折桂”和“进士”两块牌坊，均为御赐，但经过数百年的岁月变迁，牌坊早已无迹可寻，空留八个底座见证当年的辉煌。

　　牌坊的主人名叫冯颙，在海南特别是琼崖冯氏一族的历史上是响当当的人物。明弘治九年(1496)，冯颙高中进士，这也是正史和方志中，海南唯一能找到的冯姓进士。而在他的老家美贴村，冯颙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冯百万”。

　　对于“冯百万”这个名字的来历，村民们流传的说法是，当年皇帝召见臣子时问到各位大臣的身价，别的人都说有家财千万、万万，冯颙却说臣寒酸得很，只有百万，但皇帝说海南这样一个孤悬海外的地区，能有百万也算富贵人家了，所以冯颙就得了个“冯百万”的绰号。

　　当然这些只是后世戏言，纵然明朝政治腐败透顶，大概也没有哪个臣子蠢到在皇帝面前显摆身价，但冯颙曾任户部四川司主事，后升任户部员外郎、山东司郎中，执掌过数省钱粮，过手的钱财又何止百万，从这层意义上说，“冯百万”的名头倒也不虚。

　　据《明史》记载，冯颙当御史时，因为以前曾得罪了大太监刘瑾，被其诬陷，愤激之下，自缢身亡，《明史》称冯颙“不得其死，人皆惜之”。刘瑾在中国历史上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大太监，当时气焰熏天，人称明武宗是坐皇帝，刘瑾是立皇帝;直到刘瑾后来失势下狱被凌迟处死，朝廷才恢复了冯颙的官位，赐葬，抚恤家人。

　　尽管在朝廷当官，但冯顒却很顾念乡情，美贴村至今还流传着冯颙修桥补路造福乡梓的故事。冯颙故居遗址也被村民细心呵护着，虽然当年的房屋已无存，但地基格局犹在，正屋门前还有两个圆形的石头。据村里90岁的老人冯宁介绍，村里人都说，当年冯顒回乡省亲时，所带的护卫就是站在这两块石头上为他站岗。

　　五占屋的讲究

　　不管冯颙是不是身价百万，但冯氏的后人却无疑是发迹了，美贴村最繁荣兴盛的明清时期，据不完全统计，当时村里有大户人家15户，最有名的房子是号称有108根梁的房屋。据村里老人们讲，此屋均用石头为主要材料建成，非常壮观，可惜在文革时期大部分石料都被搬走挪作它用，如今房屋周围还散落着很多当年的老屋碎料。

　　当然，最能体现美贴村世家象征的则非五占屋莫属，当年几乎是美贴村大户豪宅的标配，如今却仅存一间。这种房屋有一间正堂和四间独立房，故名五占屋，后面的两房为女人和小孩居住，前堂两房为老人和德高望重的人居住。

　　大致坡镇党委宣传委员杨于森告诉记者，五占屋的设计非常巧妙，既是古代等级制度的典型象征，也代表了世家大族的繁文缛节，虽然整栋房子是五间，但因为分割得非常巧妙，从前面正门只能进入中间的三间房;而从后门进则只能通往最旁边的两间偏房。

　　这种设计能保障正堂有长辈和贵客的时候，女人们不能从前门入房，只能从后门进入两间偏房;同时五占屋内各间房的分割板都是可以拆卸的木板，每逢大型婚庆喜事活动，木板可全部移开，就形成一整个大堂，十分实用。

　　美贴村的老屋，几乎每间都有故事。村里有一栋泰国花梨木房屋，是爱国抗日人士冯宛芬1937年所建，冯宛芬当年大力宣传抵制日货，还排演戏剧宣传抗日，后旅居越南定居新加坡;这间房子后面的屋子为国民党测量参谋冯绳业修建，据说此人目测非常准，打仗炮击时竖拇指测量差距不超1米。

　　更妙的是，这几栋房子都是建在一条直线上，将几间房子前后门都打开，摆把太师椅当中一坐，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

　　五占屋前面的老宅，具体修建年代已无法考证，老宅主人的子孙中有位名叫冯继升的是明末清初人士，据说现在五公祠尚有其诗石刻。

　　如今占地颇广的老宅闲置已久，院内已是杂草丛生。屋内的木墙大多都因潮湿而斑驳，外墙也是苔迹斑斑，置身其中，物是人非，良多感慨。但木制门楣窗棂的墙壁和花雕都还十分精美，彩塑的花、鸟、云朵，栩栩如生，给凝重而古老的老屋增添了些许生机。

　　即使今天，美贴村村民的建房形态和装饰还都沿用了老屋的特点，每家每户的窗沿也都雕上精致的花鸟图，使房屋显得更加美观别致，琼北民居风格非常突出。

　　一箭地的金银

　　美贴村曾经是海南冯氏子孙聚居人口最多的村落之一，冯氏家族当年以美贴村为中心的13个村庄安家落户，人口达300多户。当时的美贴村又被称为富贵村，相邻村镇的村民多是在美贴村做工，大户们甚至在琼海都有土地，村里的商业也非常繁荣，设有当铺、戏台、米铺、油铺等。

　　据冯宁老人回忆，村里唱戏通常是连续一个月以上，十里八乡的百姓都会聚集到美贴村看戏，“裹脚的妇人整夜看戏都不回家”、“家里一个月不开火都有饭吃”，美贴村的繁荣可见一斑;如今却是往事已矣，风流都被雨打风吹去。

　　但不经意间，你仍可在漫步中窥见村子昔日的繁荣，房前屋后、乱草丛中，总能不时翻出一些稀罕物件，上马石、抱鼓石、小孩洗澡的石盆，还有各种村民们也说不出名字的东西，都在诉说着这个村子往昔的辉煌。

　　而在冯宁这一辈老人的记忆里，最辉煌的还是村里的冯氏宗祠，由两栋大房构成，据说是当时全省最大的冯氏宗祠，房屋柱子的直径就有半米，周围还有九个鱼塘围绕着，按照风水来讲是“九星伴月”。

　　不幸的是，冯氏宗祠在抗日战争中遭到破坏，其石柱等建筑材料被用于大致坡市场、桥梁的建设，现在仅存遗址。至今村里还流传着“一箭长，一箭深，三锅金，四锅银”的民谣，暗指冯氏宗祠附近埋藏着大量财宝，不想却在前些年引起了不少盗贼的惦记。

　　但对于村里的冯氏后人来说，这里是圣地，尽管宗祠不在，但地基遗址犹在，虽然它已被蔓生植物掩盖住难以窥见全貌。而在宗祠附近，记者还看到两棵大树间用粗壮的麻绳吊着一根圆木，村民们告诉记者，这也是美贴村的老规矩，房子可以拆，但房梁是不能落地的，所以只好绑吊在树上。

　　而最近一段日子，美贴村最大的新闻则是当年那15家大户中有一户的后人在原址上原样修复了老宅，但他们也只有逢年过节祭祖时才回来，平常房子都是空着。记者去的时候不巧没有寻到看房的人，但越过院墙仍然可以一窥其貌，雕梁画栋的房子占地数亩，绕着院墙走一圈也得花上六七分钟，门前的鱼塘也砌上了精美的石栏，可以想见当年房子的气派，但老人们说，这还不是当年最“土豪”的那家。

　　现在美贴村还被列入了美兰区“十美乡村”文明生态村片区建设范围，杨于森来村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勤，除了帮村里硬化道路，改善村貌，他还有很多想法，比如将村里散落的各种石器收集起来建一个陈列室，对老宅进行修复，发展乡村旅游……他相信古老的美贴村一定会再次焕发出蓬勃的生机。（文\海南日报记者 邵长春 实习生 李佳霖 图\海南日报记者 袁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