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崖副刊：流动的闲情盛宴

从民国风骨到雅俗共赏
琼崖副刊：流动的闲情盛宴

1950年代，《新海南报》副刊“大众园地”栏目。

　1979年3月10日《海南日报》副刊。

《海南日报》副刊“椰风”。

《海口晚报》副刊“阳光岛”。廖怀明 摄

1970年代《海南日报》副刊“鼓角”栏目。

1948年《琼崖民国日报》副刊。 傅人意 摄

 图\记者 李幸璜

　　回顾琼崖报业百年发展史，从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文学副刊，到现代社会的综合性副刊，其内容、形式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或是阅读时的那份闲情。 

　　好的副刊，是新闻纸向读者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眼。《京报》副刊编辑徐志摩概括报业现象时曾指出，副刊带动了报纸的发行量，它就像是水果糖，在搭售一些滞销货。

　　从1897年《字林沪报》增出附张《消闲录》开始，中国报业的副刊史翻开了第一页。从格调不高的“消闲文学”，到辛亥革命后社会的焦灼以文字的面貌出现，将政治宣传与新闻副刊“并肩作战”。在新文化运动后，副刊上各个写作者凝聚的思想盛宴大大革新了副刊内容，甚至成为影响中国现当代文学史重要的因素。

　　“有什么样的社会，就有什么样的副刊。”著名作家龙应台如是说。当副刊回归其文学本色时，有部分的声音认为副刊已沦为“报屁股”，而不置可否的是，如今的报纸副刊更多的从此前的纯文学走入了聊家长里短、刊登轶文笑话等市井读者更偏爱的轨道中。

　　回顾琼崖报业百年发展史，从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文学副刊，到现代社会的综合性副刊，其内容、形式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或是阅读的那份闲情。  

　　琼崖副刊民国风骨

　　如果没有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报纸副刊，或许中国文坛史上会有较长一段时间的空白。民国史学者、资深媒体人伍立杨表示，这一时期的副刊，在中国乃至世界新闻史上达到一个顶峰。

　　的确，《时事新报》的《学灯》、北京《晨报》副刊、上海《民国日报》的《觉悟》、《京报》副刊，均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宣传利器。民众从《晨报》副刊上阅读鲁迅署名“巴人”的《阿Q正传》，获知李大钊对社会主义思潮传播的“新修养、新知识、新思想”，也在《大公报》的文艺副刊上品味了沈从文的湘西山水、何其芳的青春愁绪。

　　回顾民国时期的副刊，更像是回望和追念一种精神。在20世纪40年代，经历过新文化运动洗礼，在《琼崖民国日报》、《和平日报》等报刊中可见副刊发展与国内蓬勃发展的副刊气候大体一致。

　　“我伫立在船舷上，手执桅绳，面迎晨风，海上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新……”一篇不到百字的《海上》散文诗，宛如坐上时光机来到你的面前，是一阵潮湿的海风。这是刊登于“民国35年10月5日”（1946年10月5日）《琼崖民国日报》的文章。

　　“民国37年7月28日”的《和平日报》副刊中，有着署名“呆老板”所写关于人生感悟的《老人经》：“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只有青年人有一个做一辈子的牛也觉得心满意足的伟大精神，才是不会死的……”文章的内容沿袭了五四以来的文化风骨，栏目设置及标题如《南窗》、《朝花夕拾》等，都打上深深的民国烙印。此外，在弘扬本土文化上副刊也显现出应有的担当，《和平日报》的一篇“海南风俗谈”系列文章《海南的丧仪》，“琼崖丧礼，多袭用古制，人死后即发讣报，孝子孙及亲属乃穿素白孝服……”，凸显海南风土人情。

　　伍立杨指出，民国时期海南报纸副刊受新文化运动影响甚大，总的来说质量稳定，栏目丰富，文章可读性强。写作内容及风格受到鲁迅、郑振铎、郁达夫、沈从文等人的影响。其中，笔记体文章不少，较好地传承了古代笔记小说发达的传统，也比较适合报纸刊载。

　　从版式上看，尽管当时无彩印，但是编者匠心独具，每个标题都用不同的花样包装，如《朝花夕拾》标题底下用花纹标识，而《活招牌的我》则变换另一种字体。让人惊喜的是，文章段落首字放大加墨加重，这种好的形式在现代仍在使用。

　　尽管多数报纸的副刊只有半个版，但是三五百字的精辟短文涵盖了诗歌、散文、小说连载等体裁，还有固定专栏等，这更像是一个优雅的女子不施粉黛举手投足间泄露的美丽。

　　面向海南发行的《和平日报·琼崖版》，内容并不局限于本地，如刊登了豫剧《蔡如蘅与王微波》的剧评文章等。对于这一点，也体现了民国时期海南报人选稿的开放性。正如时任《京报》副刊编辑的徐志摩坚持在副刊上选用好稿一样：“朋友我是不讲情面的，实在没有好稿子，本人愿意长期刊登《红楼梦》。”

　　翻看民国时期的琼崖报纸，茶楼、健身馆、旅行社等广告时常见诸报端，如“有面包西饼、座位雅洁的‘白雪茶室’”、“健身体育社”、“群乐饭店”等。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新闻传播系副教授曾庆江指出，从广告的受众群可看出，这一时期的报纸更多的是一个上流社会的读物，报纸的读者并不在广大的农村市场，于是才有了闲情逸致的副刊读物。

　　综合性副刊雅俗共赏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羊城晚报》的副刊“花地”、《新民晚报》的“夜明珠”已经名气较大。在当时海南仅有的一份报纸《新海南报》（后改名《海南日报》上，由《大众园地》等栏目组成的综合性副刊也大受读者欢迎。

　　记者翻看1952年《新海南报》副刊“大众园地”栏目发现，民谣、琼剧占据了重要位置，并与当时的时代背景紧密联系。如1952年3月29日第四版报纸中，有署名“丝戈”写的民谣“说声感谢你政府”，有署名王学刚创作的琼剧《防旱抗旱做好起，增产打美国鬼子》。琼剧中有布景安排，有人物甲、乙、丙的分工台词。可以想象，在当时文娱生活贫乏的情况下，拿一份《新海南报》，一群人围在大树底下对着琼剧歌词咿呀做唱，或许就可以度过一个悠闲愉快的午后。

　　“当时，有一个叫‘白毛’的作者给我们投稿，但是我不怎么看得懂。有同事反问我，‘白毛’你都不认识吗？”时任《新海南报》副刊编辑的章锦涛负责“大众园地”栏目，由于“白毛快板”多用海南话创作，江苏籍的他一时看得云里雾里。原来，“白毛”是从琼崖纵队文工团出身，原名王昆。“同事说，山里人特别喜欢看他的‘白毛快板’。”这一时期的“大众园地”已成为琼剧、民谣等本土文化的芳草地，是副刊发展中雅俗共赏的一个缩影。

　　曾庆江指出，对比国内情况来看，《新海南报》作为海南当时唯一的报纸，其担当的功能多，有时甚至出现四个版面削减为两个版面的情形，可见当时经济比较紧张。在此背景下，仍有综合性副刊出现实属难得，在弘扬本土文化上有了媒体应有的担当。

　　《海南日报》副刊部老报人黄宏地介绍，在“大跃进”时期，不少工农兵写诗，学诗。“文革”时期，副刊停办。“文革”后，恢复“鼓角”副刊栏目，并以不定期的版面出版。1982年，《海南日报》副刊部成立，后增加周末四个版面为综合版面。

　　“1980年代的海南报业的副刊，开始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曾庆江在概括这一时期副刊发展特点时说了一个小故事：海南师范大学学者单正平，当时正在编写《海南当代散文概况》一书时感觉相关资料薄弱无从下手，但是后来将海南报业副刊上的散文整理后发现，从解放到1980年代的散文基本在副刊上呈现。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一时期的副刊是海南散文发展史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副刊塑造报业品牌

　　1978年底到1992年年初，我国晚报界日趋活跃，被人们称为“晚报热”。1988年，《海口晚报》创刊。“很多海口晚报的读者见到我，都说看晚报是从看‘阳光岛’开始的。”原《海口晚报》总编辑蔡旭告诉记者，该报从创刊的1988年到2002年12月底，“阳光岛”每天一版，刊登散文、随笔、小说、杂文、摄影、美术等作品。杂文栏目“五味榄”，歌颂真善美，鞭笞假恶丑，吸引了很多读者一起投稿参与评论热点事件。当时，“阳光岛”在编辑选稿方面较为开放，著名漫画家华君武就曾给晚报投稿。“他在全国的名气已经大得不得了，还给我来信并寄了一些漫画稿请求刊发。”

　　这一时期，《海南日报》的文艺副刊“椰风”受到了不少读者的肯定，为海南本土作家提供了一个施展才华的平台。其中综合副刊“五色雀”，名字经编辑部讨论，取自苏东坡诗歌中的一种灵鸟。每日出版，每次两个版面，延续了两三年的时间。此外，《三亚晨报》副刊“鹿回头”、《海南农垦报》的“南国珍珠”，都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

　　“1990年代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社会节奏快，人们思想浮躁，高雅的副刊渐渐没有市场，出现了‘短平快’的东西。都市类报纸偏向于刊登情感经历，晚报类报纸倾向于刊登满足市民趣味的东西，如短笑话。”蔡旭认为，副刊应该体现出“文以载道”的功能，在引导读者的思想，影响人的生活态度及方式上有所发挥；二是要传播文化、传承文化。“当然，消磨时光也是丰富生活的一种需要。实际上，在网络新媒体竞争白热化的背景下，副刊品牌的塑造，已经成为报纸差别化经营，甚至纸质媒体新出路的重要方式。”蔡旭说。 （ 文\记者 傅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