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芳一脉渡琼始祖：越国公苗裔由赣入琼

琼海钟氏宗亲续修的《钟氏族谱》。 
 
钟芳画像。 陈耿翻拍 
 
一九七九年续修的《钟氏族谱》。

　　家谱溯源

　　海南钟氏来自哪里？本来家族谱牒记载分明，但由于每逢改朝换代，兵荒马乱，宗亲离散，族谱亡佚，因此后人往往难明世系，以致于错讹百出。经过6年的多方查访，海南日报记者也仅能找到部分与钟芳（1476-1544）相关的宗族资料，毕竟，在海南历史上，上承丘濬，下启海瑞，有着“岭海巨儒”之称的钟芳是钟姓的荣耀，因此，几乎每一种《钟氏族谱》都将钟芳纳入其中，但对其渡琼始祖的记述并不一致，而且说法甚多。

　　钟芳世家对研究海南钟氏宗亲的历史源流极其重要，从钟芳开始着手了解史实，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然而，由于海南日报记者所掌握的钟氏家谱资料不多，如今仅能查知钟芳先祖的信息。应该还有其他迁琼始祖，但囿于史料之不足，也就难以一一陈明。

　　钟芳谱序

　　明嘉靖七年（1528），钟芳由广西“右参政”升为江西“左布政使”，两年后右升任南京“太常寺卿”。在江西当官的这两年间，有一个人找到他，请他为《钟氏族谱》作序。钟芳留下的这篇序文，不但为记者寻找其世家、世系提供线索，也澄清了后人对其身世的一些不当说法。

　　来找钟芳的人叫钟锷铉，江西当地人，按辈分算是钟芳的“宗侄”，他还带来了家谱，让钟芳阅览一番，以求一序。

　　钟芳在序文中写到：“吾宗自唐越国公以还，世居于赣，元末我高大父从宦沦落海峤，后乃讹籍于他姓者近百年，赖家乘有稽，得知攸自。”

　　原来，钟芳的唐代先祖钟绍京被封为越国公后，世代居住在江西，直到元末的时候，其高大父（即高祖、祖父的祖父）才从宦到海南岛，后来冒用他姓近百年之久，好在有家谱可稽查考，得以知道钟氏的出处。

　　但是，钟芳的这几句话，没有提到自己高祖的名讳，也没有说明为什么冒用他姓，以及冒用了什么姓氏。不过，在明代进士的题名录中，正德三年（1508）的二甲第三名者是“黄芳”，可见所冒之姓为“黄”。

　　顺便一提，不少书籍和民间传说称（网上也在以讹传讹），钟芳之所以曾用名“黄芳”，是因为小时候家穷，托养于母亲娘家才改姓的。这纯粹是无稽之谈，因为按《钟氏族谱》的记载，钟芳父亲钟明（当时应叫“黄明”）先后娶妻3人，分别为彭氏、孙氏和杨氏，唯独没有姓黄的；何况钟芳也自称已冒姓近百年，也就是已有三四代之久，是从曾祖父或祖父开始的。

　　钟芳又说到：“既官广右，乃上复姓奏，展转勘覈五六载，仰戴圣明天涵日丽，事卒得直……”钟芳是在嘉靖二年（1523）到广西任“右参政”后，才上书请求恢复钟姓的，然而此事非同小可，不是说复姓就复姓，弄不好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于是，光是核实钟芳的“申报材料”，就用了五六年时间，估计是在钟芳到江西赴任前后才得到“恩准”。想必这一过程涉及面很广、知情者甚多，说不定户部还派人到其原籍江西查勘当地钟氏谱牒资料，轰动一时，震动一方。因此，钟芳刚到江西，宗亲钟锷铉便闻讯慕名拜谒，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诸多与海南钟氏相关的史料中，钟芳为江西宗亲撰写的这篇谱序是最早的，其可信度也当最高，所以，钟芳称其先祖元末由赣入琼为官的说法应是靠谱的。

　　由赣入琼

　　那么，钟芳的渡琼始祖是谁？

　　儋州和海口永兴镇儒钟村、遵谭镇儒钟村的很多村民都认为钟芳是钟明显的后代，但钟明显是谁，地方志没有记载，也没有族谱加以佐证，只是口耳相传罢了。钟明显的坟墓就在海口石山镇荣

　　堂村附近，墓碑正上方自右向左有“福建莆田”4字，正中间自上而下为“宋赐进士统领官临琼始祖”等字样，右侧还刻了钟明显的生卒年月———1122-1187年。参照钟芳的谱序，钟明显,他明显不是钟芳的先祖。

　　再看2003年琼海博鳌钟氏宗亲续修的《钟氏族谱》，里面有一篇道光庚寅年（1830）“钟有光”撰写的谱序，称其始祖为福建莆田的钟始德，明洪武四年（1371）与二弟钟始仁、三弟钟始智，以“参将”的身份统兵安琼；后来，钟始仁迁往文昌，钟始智迁到临高，钟始德则落籍乐会（今属琼海）博鳌乡汀州村，娶妻卢氏，生三子，分别是钟旺、钟明和钟昱，钟明迁往崖州，生钟芳。

　　然而，按钟芳的自述，从其元末入琼的高大父算起，到他这一代刚好是5代人，琼海钟氏谱所说的从钟始德到钟芳，也就3代人。看来，钟始德比钟明显还要明显不是钟芳的先祖。

　　寻找《钟氏族谱》是个艰难的过程，但却常常有意外的惊喜。

　　就在弄不清钟芳身世，一筹莫展之际，记者在海口市遵谭镇儒钟村钟耀纯家里，读到了一部“共和己未年仲春月重修”的《钟氏族谱》。“文革”后海南曾有过一阵“修谱热”，但错漏之处在所难免，尤其是出现许多错别字，这套1979年重修的钟氏谱也不例外。谱中收录了一篇清雍正十二年（1734）的谱序，作者是十二世孙钟景珍，这篇序文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早海南《钟氏族谱》序文，可与钟芳的序文互参互补，厘清史实。

　　“我钟氏发源江西南昌郡，累世阀阅，衣冠赫濯……我祖京公自元从江西迁琼，羁旅于万州，其子惠公于明朝洪武中，乃迁居于崖州，祖铠公（应为‘京公’）遂为迁琼始祖而植基焉，再传祖讳京公（应为‘铠公’），祖讳明，居家寒素，谨守淡泊，思义忘利，不伍于俗，遂膺天眷，诞育我祖筠溪（即钟芳）……”

　　钟京、钟惠、钟铠、钟明、钟芳，刚好5代，与钟芳所言相吻合，钟京应为钟芳的渡琼始祖。

　　谱中还言及改朝换代之际，尤其是明末清初之时，兵荒马乱，谱书损毁，以致世系信息残缺不全，钟氏宗亲更是东窜西徙，或琼山，或定安，或万州，或崖州，全岛十县，均有钟京后裔的踪影，估计已传至二十多代，人口3万有余，其中三分之一在万宁。
　　父子进士

　　近闻海口美兰区灵山镇福同村也有钟芳后代，前去寻访。

　　66岁的钟前雄向记者出示了一本残谱复印件，内文的小楷字体俊秀耐看，可惜没有封面，但从末页一条某位生于宣统辛亥年（1911）的先人的记录判断，该谱应该修于民国年间。

　　钟前雄告诉记者，这册钟氏谱是2005年寻根问祖时，从定安县雷鸣镇宗亲钟捷光复印来的，虽然记载并不全面，却让他在谱中发现了一条重要信息———钟芳长子钟允谦的坟茔就在福同村北面的坡地上。自“文革”墓碑被毁，30多年来，福同村的钟氏宗亲未曾给钟允谦扫墓，只因找不到墓地和标志物。于是，钟前雄等人在乡邻的帮助下，找到了钟允谦墓的残碑和墓穴，根据碑文重立了墓碑，并给墓穴覆土。

　　近日，记者在福同村民钟尔羹的带领下，找到了钟允谦墓，高大的碑记上直书“皇明赐进士第中顺大夫山东莱州府知府省菴钟公之墓”。“省菴”是钟允谦的字。

　　嘉靖八年（1529），钟允谦考中进士，先后担任浙江海宁知县、刑部主事、福州知府和莱州知府，卒于任上。钟允谦生前将本属于自己的“恩荫”让给侄子钟倬的义举，乡人赞誉不绝。钟芳、钟允谦父子是海南科举史上的6对父子进士之一，其他5对分别是明代的唐舟和唐亮、唐胄和唐穆、黄显和黄弘宇，清代的张岳崧和张钟彦，王映斗和王器成。

　　钟芳的次子钟允直，字次菴，举人出身，但英年早逝，24岁便辞世，儿子钟倬尚在母腹中。海口钟氏谱记载，钟允谦之所以将“恩荫”让给侄子钟倬，是因为他心疼弟弟钟允直“不禄”———死得早。

　　钟允直死后，钟芳为儿子写了《祭允直文》和《允直墓碑记》。阅读祭文，可知钟允直生于弘治十五年（1502），卒于嘉靖五年（1526），钟芳感叹道：“我昔宦迹，间关崄巇，汝从汝母，提携冒危……我实匪德，天示之罚，汝心何愧，汝行何阙？伤哉汝直，生出死归。一门骨肉，汝何忍离？”

　　钟芳悔恨自己宦迹飘零，先后在福建、江苏、浙江、广西、江西和江苏等地任职（钟允直去世时他在广西），照顾不了家庭，钟允直只得自幼随母；钟芳觉得儿子早逝，是上天惩罚他的德行不足，使得骨肉分离，白发人送黑发人。

　　尽管福同村钟氏宗亲这些年都坚持给钟芳和钟允谦父子扫墓，并以他们为自己的先祖，记者也一度信以为真，但是，一份墓志铭文的出现，又使一切扑朔迷离起来。

　　铭文是宣统二年（1910）清代最后一位探花商衍鎏（1875-1963）以“赐进士及第翰林院编修、国史馆协修”的身份，为福同村的钟实卿（1850-1910）撰写的，题为《诰封资政大夫候选同知钟实卿封翁、诰封二品夫人林太夫人合葬墓志铭》，开头写道：“封翁钟姓，讳光辉，字实卿，号志荣。先世由闽之莆田来琼，占籍琼山，居福同里。”他之所以得到诰封，是因为他“轻财重义，拯困济穷”。

　　钟实卿的儿子钟锦泉在越南创业成为富商，接济过“戊戌变法”失败后流亡海外的康有为，也曾购置军火支持孙中山领导发动“镇南关起义”。

　　如果商衍鎏所言不虚，福同村钟氏宗亲的始祖是来自福建莆田，而不是直接迁自江西，那么他们可能与钟芳不属于同一支系，也就不可能是钟芳的后裔。此外，村民钟前雄说到先祖的迁徙路线———“由晋而赣而闽而琼”，也与钟芳所言不符。（文\图 海南日报记者 陈 耿 通讯员 钟捷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