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白驹身边的“财税官”林诗耀

　　他是二十三年红旗不倒自始至终的见证者，更是投身其中的经历者；从1927年至1950年，他一直在冯白驹身边工作，其间历尽艰辛，九死一生，甚至一度找不到党组织，但却矢志不渝，等待黎明。

　　1908年3月的一天，南渡江以东琼山县大昌乡溪头村的林家小院（现属海口市美兰区灵山镇），诞生了一个男婴。孩子的父亲林绍瑛欣喜若狂，因为自从几年前生了长子“林诗荣”之后，这位读过几年私塾，有着传统意识的清末琼州农民，一直想再生一个儿子，然后取名“林诗耀”。因为这样的话，兄弟俩的名字合起来不但有“荣耀”的寓意，更重要的是林家不会“单传”了。林绍瑛得偿所愿，美梦成真，难怪他如此开心。

　　可是，这个儿子的出生增加了家里的经济负担尚不足道，特别是成年后参加革命，加入共产党，从此家无宁日，苦难连连。当然，风雨过去之后，彩虹绚烂夺目，林诗耀最终还是给林家带来了“荣耀”，正如他的名字一样。

　　一人革命  全家受苦

　　要写一篇关于林诗耀的报道，不是容易的事，因为海口市和省里的党史资料，对2001年过世的他只有简单的介绍，一些故事得靠他的儿子林书瀚回忆，而从家人的遭遇这一侧面，也许更能影射出林诗耀投身革命的艰危性。3月底，海南日报记者拜访了林诗耀的儿子、现年74岁的林书瀚。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精神矍铄，十分健谈，说起往事，总能娓娓道来。

　　“1926年，我父亲在广东省立第六师范学校（即琼台师范）读书时，就参加了革命，1927年毕业后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跟随冯白驹一起战斗，先后经历了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三大历史时期，是一名地地道道的老红军、老革命。”林书瀚说，“从参加革命开始，他就被国民党反动势力和日本侵略者列入‘黑名单’，成为抓捕和追杀的对象。敌人抓不到父亲，便将黑手伸向家里的人。”

　　日军侵琼后，灵山出了一位有名的汉奸林芳梧，主要活动范围在大昌和大林，大林还有个集市，相传他经常在那里屠杀抗日人士。林诗耀也是他要铲除的人物之一，只是屡屡失手（因为林诗耀长期在外，行踪保密，而且很少回家），恼羞成怒之下，林芳梧经常趁林诗耀的父母或妻子到大林赶圩时，将他们抓起来毒打一通，有时甚至关上一段时间，并威胁他们说：林诗耀回家后，必须马上报告，否则后果严重。

　　林芳梧对林诗耀一家的不断骚扰，激起了地下工作者的愤怒。有一天晚上，地下组织派出一个驳壳班的力量，潜入大林圩附近的道殿村林芳梧家里，准备将他击毙，但是不慎叫他逃脱。不过，从那以后，受过这场虚惊的林芳梧倒也收敛了许多。

　　在当时的灵山一带，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有林芳梧就没有林诗耀，有林诗耀就没有林芳梧。”真是一语成谶，1945年日本投降后，林芳梧被海南抗日武装枪毙，胜利最终站在了属于正义的林诗耀这一边。

　　转战琼崖  九死不悔

　　由于林诗耀一家常常受到日军、汉奸和国民党军队的“光顾”，此中苦情，自不待言。特别是林诗耀的唯一男孩林书瀚（1936年生）渐渐长大后，目标变大了，很容易被敌人发现，而亲戚当中也没人敢收留，林诗耀便回家将儿子带走，在云龙、三门坡等地进行革命活动的时候，曾托刘秋菊照顾林书瀚。

　　林书瀚回忆道：“我还记得那时刘秋菊带着我，有时白天化装成乞丐到村里讨点饭吃，晚上便睡在甘蔗园里，过着吃不饱，也睡不暖的日子；有时跟部队住在一起，晚上拦截敌人军火和粮草，我们这些小孩就会被叫醒，吃上美味可口的罐头。”

　　然而，在敌强我弱的年代，凶险随时都会出现。有一次，日军围剿我位于云龙北公山上村的根据地，所幸冯白驹等人事先得到消息及时撤离，否则可能会全军覆没，因为后来得知，日军对该村施行“三光政策”，村里除了逃脱者，来不及逃走的人基本上被杀光，财物被抢光，只剩下个别老人和一些牲口。

　　经历这一险情之后，考虑到儿子跟在身边不是长久之计，林诗耀便又将林书瀚送回溪头村，然后继续跟随冯白驹转战全岛各地，期间的艰难困苦一言难尽。

　　1948年3月，想早日抱上曾孙的林绍瑛，给孙子林书瀚张罗起婚事来。国民党琼崖反共头目、保安六团团长杨开东闻讯大喜，以为林诗耀肯定回家参加儿子的婚礼，于是率领全团兵力扑向溪头村，准备活捉林诗耀。不料林诗耀根本就没有回家，林书瀚还没进洞房，也没看清新娘子是谁，就被杨开东抓走，囚禁了1年之后才被保出监。孙子被抓后，林绍瑛又悲又恨，活活地被气死了，那年他才60出头。

　　林诗耀一生当中不爱拍照留影，也不怎么写东西，现在能找到的文章只有2篇：一篇是《冯白驹与琼崖财经税收工作》，收在1988年出版的《琼崖旗帜》一书中；另一篇是《找党》，曾刊发在内部交流的《琼山文史》上。

　　《找党》一文回忆了他参加革命初期的一段艰苦岁月。1932年8月，国民党军队疯狂进攻琼崖各个革命根据地，红军主力遭受严重损失，处境艰难，他本人从陵水、保亭进入今天的乐东莺歌海地区活动，后来在敌人的追击下，又转移到感恩县（今东方市）的新村等地潜伏下来，生活条件辛苦不说，更严重的是跟党组织失去了联络。于是，他一度派人多方寻找组织，但始终没有结果；后来，林诗耀又以南洋客的身份公开寻找，也没有结果。

　　林诗耀不死心，又沿着岛西海岸步行北上海口，经过亲戚介绍到“二庙小学”当教师，一边教书一边找党，尔后听说雷州半岛的徐闻县一带有1927年国民党大屠杀时逃亡到那里的共产党员，便又渡海北上寻访，可是却失望而归。但他并没有心灰意冷，后来，战友林克泽终于带回了中共琼崖特委的一封信，他们欣喜之余，禁不住落下热泪。不久，林诗耀等人又与冯白驹会合。

　　货币斗争  抵制敌人

　　1939年秋天，蒋介石派吴道南来琼任行政专员，制造摩擦，减发琼崖抗日游击队独立纵队的抗战经费，由每月3000元减到1000元，甚至强迫独立纵队缩编为一个大队，造成财政供给紧张。这一年冬天，冯白驹领导下的中共琼崖特委成立了“琼文经济委员会”，由林诗耀当主任，下设琼山、文昌2个分会，开展财经工作，支援抗战。

　　据林诗耀生前回忆，琼文经济委员会的职能一是税收，主要征收往来于南渡江的商人货物税；二是打击没收反动奸商的财物与惩罚抗税走私的商人；三是发动人民捐款；四是做生意，在文昌的清澜、东郊等地收购椰子、椰子油运到湛江出售，再从那里购买药品、军需用品供给独立纵队。这些举措，基本上解决了由吴道南削减军饷所造成的困难。

　　1940年底，国民党琼崖当局发动震惊全岛的“美合事变”后，冯白驹根据中央的指示，迅速布置建立各级抗日民主政府和财税机构，于1941年春撤销了“琼文经济委员会”，成立“琼崖税务局”，任命林诗耀为局长，采取一系列新的财税政策，使得各县财经税收日渐增长，克服了国民党“美合事变”和日寇“蚕食”、“扫荡”所造成的财政困难。

　　1942年下半年，琼崖东北区发行了总额为20万元的国币代用券，面值有一元、五角、二角和一角不等，在根据地里跟光洋一样同等兑换，流通使用。这是共产党在琼崖发行最早的一种钞票，对根据地物资流通和打击“日币”掠夺性通行，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原来，日寇自1939年2月侵琼后，大量发行“日币”，到处掠夺购买土特产品，并强迫老百姓用光洋兑换“日币”。

　　抗日战争胜利后，货币斗争的对象指向了国民党货币。1947年，琼崖总队司令部进入白沙县红毛乡（今属琼中县）后，为了方便群众买卖，琼崖特委发行了“光银代用券”，有一角和二角2种面额，共1400元，作为光银的辅币与光银等价流通；1949年6月1日，为满足根据地广大群众的需要，琼崖临时民主政府主席冯白驹和副主席何俊联名颁布发行“琼崖人民政府光银代用券”的公告，此次发行代用券3万多元，面值有五分、一角和二角3种，但不许外流到国统区，以提高根据地货币的威信；同时还揭穿了国民党大量发行金元券、银元券的欺骗行为，动员广大琼岛人民尽快用国民党的货币购买粮食或兑换光银储存起来，尤其是在根据地提倡物资交换，实物借贷，将国币、金元券、银元券打回国统区，换回必需品，免受国民党货币贬值而造成损失。

　　1949年7月，琼崖临时人民政府还成立了财政厅，林诗耀任副厅长。冯白驹经常对他说：“诗耀同志，我们肩上的担子重啊！琼崖要解放了，需要大量的钱和粮啊，为了筹借钱粮，大家要积极工作……”于是，从1949年底开始，林诗耀等人仅用2个月时间，便在全岛范围内完成了40万元解放公债的发行和5万担粮食的筹借任务，为大军渡海登陆作战提供了物资保证。（记者  陈 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