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民国钟声里的海南故事

上世纪三十年代海口商会会长陈礼运的全家福。 资料图片

民国扣式座钟

民国扣式座钟

民国挂钟

　　海南的民国老钟，从材料上看，有全铜制作的，也有铜铝相间的，既有挂钟，也有座钟，基本上类属上海系列，只是没有上海那样的经济背景，所以样式品种没有那么丰富。但基本款式都不缺少，有些品种，直接来自国外，样式时尚、性能精良，完全可与上海媲美。

　　我与海南民国老钟的情感，因耳闻抗战时海南富商施援上海的故事而愈加浓厚……

　　喜欢上民国老钟表，是因为一次曾经的感动……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我随朋友拜访海口一位老收藏家。他家客厅中正中，就挂着一个老式民国挂钟，这是我第一次遇上只有在老上海影片中才能见到的民国老钟。我注视着老钟沧桑的皮壳，惊讶它竟然还能从容不迫地滴哒……滴哒地摆动。

　　“走得准吗？”我问。

　　“这是1923年德国原装挂钟，非常精准，只是每过几天，就要上一次链条”。老藏家回答。

　　我们边喝茶边闲聊着。

　　九点整时，一阵钟声忽地悠然响起，那声音，清脆、悠远、妙曼……仿佛从空中弥漫下来，渐渐笼罩了整个空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宛如身在教堂中央，很期待、很神圣。整个心灵，顿时变得异常的纯洁、宁静……

　　这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仲夏之夜！

　　老藏家告诉我们，这种德国挂钟，体积较大，音箱共鸣也大，玩家俗称“三六九”钟，有铝面的，也有考究瓷面的。每逢整点自鸣短音，逢三六九便改鸣长音。其音色纯净、清亮、悠长，与教堂钟声相仿。

　　从心灵震撼感动的那一刻起，原本就喜欢老上海格调的我便迷上了民国老钟。

　　对于中国人来说，老钟表是泊来品，晚清民国时期才大量进入我国沿海城市。

　　民国老钟，主要有两个系列，一个是以北京为中心的宫廷系列，另一个是以上海为代表的海派系列。

　　宫廷老钟，做工精绝，不计成本，色彩富丽，金碧辉煌。有镶银镀金的，有掐丝法瑯的，产品主要源自欧洲；海派系列老钟，造型新颖，别致时尚，种类繁多，有来自欧洲的，也有东洋日本的，后期还有香港和本土民族企业生产的，体现了20世纪初上海东方大都会海纳百川的气象。

　　海南的民国老钟，从材料上看，有全铜制作的，也有铜铝相间的，既有挂钟，也有座钟，基本上类属上海系列，只是没有上海那样的经济背景，所以样式品种没有那么丰富。但基本款式都不缺少，有些品种，直接来自国外，样式时尚、性能精良，完全可与上海媲美。这些老钟，以德国产最为精良，其次是香港和日本生产的，再次是本土企业自产的。德国老钟，外观大都模仿欧洲建筑样式，有明显的巴洛克风格。香港、日本生产的老钟，稍有变化，但基本面貌还是仿拟欧洲老钟模式。本土民族企业生产的老钟，样式没有欧洲的那么繁褥，同时也在个别装饰上加进了中国元素，如“双喜”、“鸳鸯”等喜庆图案，同时，在钟的背板上往往还可以看到这样的广告词：“欢迎使用国货”、“使用国货光荣”。由此可见，在内忧外患的半封建、半殖民地时代，民族企业的生存与发展实属不易。

　　据海口老一辈藏家介绍，这些精美的民国老钟，在当时，大都是富商大贾、军政要员以及南洋侨眷宅中装饰重器，普通人家一般享用不起。

　　在我书房案头，有一张民国老照片，拍于1942年的上海滩，是民国海口商会陈礼运会长的全家福。

　　这张照片正中的茶几上，恰好有一台座钟，造型时尚别致，是当时上海滩流行的样式。这张老照片的背后，曾经珍藏着一个感人的故事，而照片里的一个男孩，在很多年过后，竟然成了我们海南书法同道中的老前辈，他就是海南书法协会顾问———陈煜先生。

　　陈煜，字友一，海口市人，1923年出生于海口富商之家。陈老平易近人，开朗豁达，爱好广泛，尤其痴迷书法，功力深厚。对上门求书者，有求必应。平时从不轻易与人谈及家族曾经的风光，若不是海南日报发掘出他父辈的辉煌，我们根本无从知道他曾经是当年海口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更无缘看到他当年在上海滩学习手提琴的雅照。而正是在上海的这段岁月，陈家的处世与为人获得了人们一致褒奖。

　　据《1942·海南商人大逃亡》文载，1939年，日军占据海口后，诱邀陈煜先生的父亲陈礼运出任“海口地方维持会”会长。为保持民族气节，不为日寇服务，陈礼运毅然丢下海口商会会长的地位与生意，举家出逃上海。之后，陆续有200多名海南商人跟随其后，避难上海，艰辛谋生。在上海期间，陈礼运团结乡亲。相互扶助，共同创业，他们通过湛江、广州或者香港偷偷运去海南的土特产，供应战时“孤岛”上海，深受市民的欢迎。这期间，陈家还经常接济逃难到上海的海南同乡和海南学子，让他们感受到了乡情的温暖。

　　民国风云已飘然远去，陈礼运不愿经商的儿子陈煜先生，在留下丰厚的书法作品之后，也于九十高龄驾鹤西去。照片中，惟有那台老座钟，依然忠实地守望着它的主人和那段早已定格的岁月，除了油然而生的敬意，我又仿佛听到了民国老钟那滴哒嘀哒的响声以及每逢正点时发出的清亮、纯净和悠远的长鸣…… （文\本刊特约撰稿 戴翰园 图\海南日报记者 李幸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