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小生”梁家樑

1982年11月，梁家樑赴泰国演出时，受到诗琳通公主的接见。 陈耿 翻拍

1982年，梁家樑（左）赴新加坡演出，在《搜书院》饰演张日旻。

1982年，梁家樑赴新加坡演出《七品芝麻官》，扮演知县唐成。

1980年代后期，梁家樑在《汉文皇后》扮演汉文帝刘恒。　　陈耿 翻拍

梁家樑扮演的林攀桂。　　陈耿 翻拍

　　在琼剧界，演惯了端庄、俊秀的正派角色———“小生”的演员，一般都不会扮演“花生”（花花大少）或“丑角”（如县官，脸谱一般为在鼻梁上画一白色方块）等反派或滑稽人物。

　　在《张文秀》、《搜书院》、《梁山伯与祝英台》和《红叶题诗》中演过俊朗“小生”的梁家樑就不同，他乐于也敢于挑战自我，除了演好正面人物，还演活了“知县”、“花生”和“奸细”等角色，给观众带去很多笑声和欢乐。

　　已故琼剧先辈林道修男扮女相，把妇女形象演得惟妙惟肖，其唱腔也是众多戏迷所乐于模仿的，据说除了“道修二”（谭飞飞）没有人擅用之外，那些“自我标榜”为“道修X”的票友，已经排到了三百多号；跟仰慕林道修一样，很多戏迷也以模仿著名生角梁家樑的唱腔为荣，并自称为“家樑二”、“家樑三”……

　　作为琼剧界的前辈和重量级的演员，梁家樑小时候恐怕想都没想过，会在琼剧舞台上一演就是50年，会在海南的戏剧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戏迷称誉梁家樑为“千面小生”，应该是对他演艺生涯最客观和最凝练的评价。

　　“箍桶生”不箍桶

　　81年前，如今海口市南渡江以东的灵山镇大昌村委会道隆村一户梁姓富裕农家，诞生了这个家庭的长子，父亲希望他成为栋梁之材，于是起名为“梁家樑”。“樑”字是“梁木”之“梁”的繁体字，在古时有特别的含义，有别于姓氏的“梁”；梁家樑的两个弟弟家栋、家桐，名字的最后一字都是木字旁，可见其父给孩子起名很有讲究。

　　然而，生逢乱世的梁家樑，随着年岁的增长家道也逐渐衰落，以致少年时未能接受正常的教育，而是早早就帮父母分担家里家外的事务。但他喜欢看戏、听戏，戏班子到村里演出，梁家樑都不会错过机会，渐渐地，还会唱起琼剧，后来还当过大昌地区文艺队的业余队员。

　　12岁那年，梁家樑跟随叔父到海口，在叔叔所开的“才利号”里帮忙。“才利号”主要业务是箍桶，也从事日常生活用品的修修补补事宜。梁家樑告诉记者，那时他叔叔箍的桶又好又大，最大的能有房屋那么高、那么大，在海口、府城一带很有名。因此，若干年后，当梁家樑在琼剧界出名时，戏迷们都私底下称他为“箍桶生”。

　　如今已是耄耋之年的梁家樑腿脚已经不便，但腰板直挺，神采奕奕，表演艺术家的气质依然体现在举手投足和音容笑貌之中，忆起往事，更是侃侃而谈。

　　“实际上我并不懂得箍桶。”他笑着对记者说，“我只会补锅和修伞。”

　　在走街入巷补锅、修伞的过程中，梁家樑嘴里总会哼唱前辈“三升半”（原名王裕仁、艺名王秀明，1903-1955）、郑长和、韩文华等人的折子戏。

　　不久，梁家樑老家附近陶地村一位绰号“打鼓二”的老艺人，向海口新群星剧团乐师林绍鹏举荐他。此后，经过琼剧界老前辈韩文华、“三升半”、郑长和、李长城、陈烈三、陈乐元、陈乐春等人的严格面试，包括“戏改会”的人也看过他的演出后，梁家樑正式考入新群星，终于有机会跟“三升半”、韩文华和林道修等知名艺人共事，近距离接触他们，向他们学艺。

　　梁家樑刚进剧团时，不爱说话，就爱看戏，暗地里揣摩、模仿，旁人都私下议论他，觉得他不行，说他“顶多吃几个月干饭就回家”。但是，乐师林绍鹏一直很看好他，鼓励他。梁家樑也很用功，不到一年后，便可上台演出《拾玉镯》、《樊梨花》等古装戏，由于他当时体质较弱，又勤于练功练戏，疏于饮食，演《打金枝》时，一度昏厥在台上。

　　功夫不负苦心人，梁家樑的付出和进步，不但得到剧团上下的普遍认可，也逐渐受到戏迷、观众的喜爱和欢迎。

　　梁家樑还记得一个难忘的日子———1955年1月5日，那一天，他回家将户口转到了海口。只是，这年年底，“三升半”的去世，让他失去了一位好老师、好前辈。

　　演活正面角色

　　1956年10月，韩文华和林道修在海口戏院（旧址在今海口市十三小）合演《林攀桂》，戏未演时，已卖出整整十场的票，可见二人名声之大，拥趸者之多。但演了3场之后，韩文华突然病倒。有人想到当时小有名气的梁家樑，让他顶替韩文华出演“林攀桂”。

　　梁家樑心想，韩文华是前辈，是大腕，替他上场压力太大，心里一直没有底。“我那时就怕演不好，被观众扔甘蔗渣赶下台。”好在林道修给他以鼓励，让他大胆演出。最终，梁家樑演绎的“林攀桂”征服了广大戏迷，他也几乎是一夜之间在海口走红。从那以后，梁家樑得以跟林道修一起环岛巡回演出。

　　广东省琼剧院成立后，梁家樑先后在琼剧院的二团、三团、一团和青年剧团担当生角，与他合作过的名旦除了林道修，还有王英蓉和李桂琴等人。直到1991年退休时，梁家樑先后演过的琼剧将近100部，从传统剧目《稽文龙》《张文秀》《梁山伯与祝英台》《红叶题诗》《秦香莲》《搜书院》《汉文皇后》到现代剧《南海长城》、革命样板戏《杜鹃山》等，内容和题材十分广泛。

　　梁家樑演的很多角色，一些先辈大都演过，如何演得更好，不让观众觉得雷同，对他来说是挑战。好在梁家樑善于在“沿袭”中创新，尤其是在细节方面有所发挥和突破。

　　以《张文秀》为例，陈华先生的演绎已是一个高峰，后人再演，想要突破着实很难。在“偷包袱”一出，梁家樑别出心裁，在佯睡等待三姐时，他不像陈华那样一直手托下巴，闭着眼睛，而是趁三姐转身之时，在背后做鬼脸和搞怪动作，甚至假装将包袱伸给三姐，逗得观众笑个不停。

　　敢于出演丑角

　　梁家樑在舞台上演绎的张文秀、汉文皇帝、张日旼（《搜书院》主角）和林攀桂，可以说是深入了戏迷的心，自不待言，而他给观众带去更多笑声和欢乐的，则是一些喜剧角色，如“花生”（花花公子）、“狗官”（县太爷）等，其舞台形象可谓亦庄亦谐，当然，也有“丑”的一面。

　　据梁家樑回忆文革前的某夜，他到万宁演出，在琼剧《救风尘》中演花花公子周舍，刚一上台，就有观众说“去处（到哪里）找这么好惜（帅气）的花生”，这是赞美之辞，但也有言外之意———可能觉得他不会演好这个角色，谁知越看下去，戏迷就越被他的精彩演艺所倾倒，叫好不已。

　　最近整理琼剧视频资料时，记者看了两遍梁家樑主演的《七品芝麻官》（原名《唐知县审诰命》），总觉得这是最能代表他演艺水平的作品。

　　剧中，梁家樑的戏份几乎占到了90%，将知县唐成的个性特点和内心斗争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开始，既对严嵩及其妹妹仗势欺人的行为嫉恶如仇，又害怕主持公道而遭到打击报复，于是采取观望态度；后来，看到民女林秀英（李桂琴饰演）在官衙受委屈，又挺身而出，替她求情；最后，看到上级因为惧怕强权，一个个都退出案件的审理，唐却大胆接手，与严氏斗智斗勇，终于审清案情，并“连诓带骗”让她画押。

　　《七品芝麻官》是一台喜剧，不同于一般的才子佳人戏，对主角的演技要求极高。譬如，梁家樑扮演的唐知县“坐轿”下乡体察民情时，他必须一直保持半蹲的姿势，仿佛是坐着一般，还要不停踢脚，让袍角稍稍扬起；他为了表现唐成的得意，还在剧中耍了将近一分钟的扇子功；当然，更见功夫的还是，梁家樑在不同情景下的丰富表情，非常搞笑，其效果不亚于周星驰的“无厘头式”表演。

　　此外，在与李桂琴合作的《百花公主》中，梁家樑也将化名为“海俊”的奸细江六云演得入骨三分，特别是邪恶、多变的眼神，充分显露出奸贼江六云的狡诈和残忍；戏中的江六云，文武双全，不但文采过人，还能征战沙场，打斗的场面，让人看到梁家樑的武戏也好生了得。

　　“演正生面部表情不能随便变化，以保持庄重、文雅的形象。”记者问他为何要去扮演小生之外的角色时，梁家樑说，“演丑角对个人的演技很有利，可以挑战自我，让面部表情更丰富，观众更喜欢，因此愿意去尝试和实践。”（记者陈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