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我泛鲸波岂足悲

五公祠内琼园牌匾

五公祠内李纲雕像

　　五公祠中供奉的“五公”，除李德裕外，其余四人李纲、赵鼎、李光、胡铨均为宋人，被合称为“南宋中兴四大名臣”。他们都因为坚持抗金而被贬到海南，而李纲是主战被贬海南的第一人。

　　主战贬琼第一人

　　李纲（1083-1140），字伯纪，号梁溪居士，邵武（今属福建）人。北宋政和二年（1112年）进士，积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因为触犯权贵，改任比部员外郎，又迁起居郎。宣和元年（1119年），因为上书要求朝廷应当注意内忧外患问题，宋徽宗认为不合时宜将其谪监南剑州沙县（今福建）税务。宣和七年（1125年）被召回朝，任太常少卿。金兵南下直逼开封，朝廷一片慌乱，李纲冒死劝谏徽宗内禅皇位给太子，以号召军民联合抗金。宋钦宗即位后，李纲升任兵部侍郎。

　　金兵进一步南侵，朝廷里投降和南逃之声却不绝于耳。钦宗甚至任命李纲为东京留守，自己却打算南下。李纲言辞恳切的请求终于感动了钦宗，决定暂时不南下。李纲任亲征行营使，负责开封的防御。他率领开封军民及时完成防御部署，亲自登城督战，击退金兵。通过艰苦的努力，开封守卫战在李纲的组织下获得胜利。金兵撤离之后，李纲即遭到宋廷投降派的排斥和诬陷。当年五月，宋廷强令李纲出任河东、河北宣抚使，驱赶他出朝。李纲就任后，朝廷又事事加以限制，使宣抚使徒具空名，无节制军队之权。李纲被迫于九月辞职，旋又被加上“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先谪建昌军（今江西南城）安置，再谪夔州（今重庆奉节白帝城）。李纲被贬不久，金兵再次两路南下围攻开封。宋钦宗又想起用李纲，任命他为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但已无济于事。北宋最终灭亡。

　　高宗即位后，为了利用李纲的声望，将其任命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李纲为新朝廷竭尽思虑：他一方面为高宗筹划方略，组织抗金，另一方面同汪伯彦、黄潜善等投降派展开尖锐斗争。李纲整顿军政的措施，有助于宋朝廷支撑半壁河山的局面，尚能为宋高宗所接受。然而，他主张坚决抗金及反对投降活动，却为宋高宗及汪伯彦、黄潜善等所不容。如果没有金兵南下、“二圣”被俘，赵构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皇帝的；同时，如果“二圣”真的还朝，赵构或许不能再当皇帝，投降派的所作所为正和宋高宗的心思暗合，他口上所说的“迎请二圣还朝”不过是一种故作的姿态而已，这也是后来秦桧能担任宰相长达二十年之久的重要原因。因此，当投降派来挤兑以李纲为代表的主战派时，宋高宗也会暗暗地给予支持，最终迫使李纲辞职。李纲任宰相仅七十五天，就被驱逐出朝，不久贬鄂州（今湖北武汉）居住。在建炎二年（1128年）十一月辛巳，李纲谪授单州团练副使、万安军（今海南万宁）安置。

　　绍兴元年（1131年），宋高宗再次起用李纲，官复资政殿大学士，并先后被任命为湖广宣抚使兼知潭州（今湖南长沙）、江西南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今江西南昌）知府等职。但是由于投降派当权，李纲的见识始终不能被接受，相反一再遭贬，因此抗金救国之大志始终无法实现。绍兴九年（1139年），李纲愤而辞职，次年（1140年）病逝于福建苍山，时年五十八岁。赠少师，并谥号忠定。后世因敬仰李纲，先后在福建邵武、福州、浙江武义等地建立李纲祠进行纪念。李纲的赤胆忠心，朱熹曾如此评价：“李忠定公虽以谗间窜斥，滨九死，而爱君忧国之志，终不可得而夺，亦可谓一世之伟人矣！”（张伯行：《续近思录》卷十四）

　　流贬万安军 来去两匆匆

　　李纲在建炎二年（1128年）被流贬海南万安军，但是在海南的时间并不长。他和儿子李宗之由中原至西江，沿西江南下至德庆，再至雷州、徐闻，历经艰难渡海到达琼州。在渡海到琼州之前，李纲因为海南“地方不靖”，滞留雷州将近一年，着有《论语详说》十卷、《易传内篇》十卷、《外篇》十二卷等。李纲的《武威庙碑阴记》比较详细记载了自己海南之行的经过：

　　“故翰林学士承旨苏公谪儋耳，既北归，作《汉伏波将军庙碑》，言两伏波皆有功于岭表，庙食海上，为往来济者指南。辞意瑰伟。自作碑造今，凡三十年未克建立，盖阙典也。余以罪谪万安，行次海滨，疾作，不果谒祠下，遣子宗之摄祭。病卧馆中，默祷于神，异时傥得生还，往反无虞，当书苏公所作碑，刻石庙中，使人有所观考，以答神贶。时建炎三年十一月二十有五日。既得吉卜，夜半乘潮南渡，诘旦次琼管，恬无惊忧。后三日，祗奉德音，特恩听还。疾良愈，躬祷行宫，卜以十二月五日己卯北渡，不吉；再卜六日庚辰，吉。己卯之昼，风霾大作，庚辰乃息。日中潮来，风便波平，举帆行船，安如枕席，海色天容，轩豁呈露，不一时已达北岸，乃知神之威灵，肸蠁昭着若此。苏公之言，信不诬也……故并记于此，岁次己酉季冬十二日，武阳李某记。”

　　1129年11月，李纲到达琼州后，马上向当地人打听万安军之所在：“因询万安，相去犹五百里，僻陋尤甚。黄茅中草屋二百余家，资生之具，一切无有。道繇生黎峒山，往往剽劫。行者必自文昌县泛海，得风便三日可达。艰难至此，不无慨然。”（李纲：《南渡次琼管·序》）。李纲对此大吃一惊，达到琼州就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艰难，没有想到到万安军还有那么长的艰难路程！早在雷州时，他就在诗作中如是说：“莫笑炎荒地遐偏，万安更在海南头。”但是皇命不可违，只好找个地方住下来准备过几天再前行，没想到才住三天就得到急报说已经被赦免，可以任便居住。李纲一时涕泪交加，高兴了好几天，选定一个吉日，在十二月五日渡海回到大陆。

　　李纲被流放海南只有三天时间，在海南呆的时间也不过十多天，因此只具有象征意义，甚至《宋史》李纲本传中都没有提及，但是他作为宋朝因坚持抗金而被流贬海南的第一人，在海南却留下深远的影响，海南民众抱着对忠贤的无比崇敬之情，将其供奉在“五公祠”进行祭奠。同时，李纲在海南还留下诸多传说，其中东山岭就是一例。东山岭有“海南第一山”之誉，属于李纲的流放地万安军。相传李纲被贬后心灰意冷，在到达贬所登上东山之后，求潮音寺方丈剃度出家，但是方丈委婉拒绝了他，并预言他不久便有再被起用的机会，果然几天之后李纲就被朝廷赦免。因此“东山再起”这个成语便和李纲有着密切关系。时至今日，东山岭的半山腰仍然耸立着李纲的塑像，而潮音寺里也供奉着李纲的牌位。从时间上推算，李纲达到万安军的可能性不大，东山岭和李纲的关系也只能是牵强附会，但是这却从另外一个层面上体现了海南人民对李纲的尊敬和热爱。

　　清愁万斛无消处 赖有幽花慰客心

　　李纲本是文学大家，有不少爱国诗词传世。虽然他滞留海南时间只有十多天，但仍然留下一些相关诗文，一方面体现他一贯的爱国情怀，另一方面则描写了海南当时的真实情景，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李纲的《南渡次琼管》是一首非常优秀的纪游诗，他将海南的地方风貌、物产和人们生活状况都记载下来，如诗前的序这样写：“南渡次琼管，江山风物，与海外不殊。民居皆在槟榔木间，黎人出市交易，蛮衣椎髻，语音兜离，不可晓也。”同时他也写了自己报国无门的愁绪：“客愁浑不寝，鼓角五更风。”在琼州时，李纲借住在华远馆，曾经游览过天宁寺，作者在这里便借景浇愁：“清愁万斛无消处，赖有幽花慰客心。”（李纲：《渡海至琼管天宁寺咏阇提花（其三）》）但是在《谪居海南五首》中，他却又不断开导自己：“尼父乘桴居九夷，管宁浮海亦多时。古来圣贤犹如此，我泛鲸波岂足悲！”虽然只是借古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但是心中的郁结已经差不多散开。“世间万事非人力，只有安心百不忧。”更是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了。同时，李纲在赴海南贬所以及北还路途中，不仅追和苏轼的诗作，还以笔追怀先前贬官如李德裕、寇准、丁谓等人，一方面彰显自我心境，另一方面则进一步丰富了贬官文学的创作题材。（曾庆江 李幸璜）